狂奔三千里

三不五時搞失蹤。
Plurk = easter207

[9109 with 乐纺] 金魚の接吻

很雷很重要的前提寫在前頭,請確認可以接受再行閱讀,感謝!


*這是一個天和龍都暗戀樂,但24k金直男樂總直到最後都沒發現這件事還順利娶妻生子,於是一起走過大半失戀人生的兩人最後在一起的故事。

*有原創角(樂紡的孩子)出現。

*本篇完成的時間是2016.08,可能跟現在三部完結後的角色理解和設定有出入。



--



01.

九条天這輩子喜歡過三個人。

 

第一個是七瀨陸。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起,就與他緊緊相連的手足。在認知到什麼是「喜歡」和「愛」之前,就先模模糊糊的學會了如何去珍惜、去守護這個人,只因他是「七瀨天」唯一的半身。比喜歡更單純,比愛更濃厚,那便是僅屬於他們,被血緣繫起的「親情」。曾經天以為陸會是他唯一在乎的人,直到長大了見到了更寬闊殘酷的世界,回首才發現理想而溫暖的溫室玻璃早已碎得一乾二淨。

後來他在陸的身上也學會了「恐懼」與「悲傷」,學會認清現實,學會武裝自己,學會如何成為九条天。喜歡又如何,討厭又如何,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陸都是他此生無法割捨的弟弟。那麼他唯一的願望,便是希望他幸福快樂。

 

第二個是八乙女樂。

不可否認的是,自己對他的第一印象實在非常差,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厭惡」。容貌身姿近乎完美,就連背景也一應俱全,這樣的男人即將成為TRIGGER的隊長--天忍不住嗤之以鼻。他看過太多這樣的人,拿著不屬於自己的資源驕縱揮霍,口口聲聲說著努力,卻從未明白在這個殘酷的舞台上,那一丁點的決心根本不值一提。他曾以為八乙女樂會像無數紈絝公子一樣自然泯滅於市場之中,事實卻證明第一印象這種東西果然還是有些誤差的。

他討厭乾淨到純粹的人,討厭毫無來由的驕傲,討厭自以為是的堅持,討厭毫不避諱的直率,討厭理所當然的友情遊戲,討厭有人與生俱來就擁有他夢寐以求,耗盡一切才得來的東西。

……可是像八乙女樂這樣的人,他並不討厭。

承認這件事對九条天而言有些莫名的難堪,因為這幾乎等同於要他放下自尊,去坦承自己心底深處,是有些羨慕樂的。那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成為的人,他的心之所向。

然而相處得越久,他就越無法無視這個想法。喜歡一個人是否都是這樣毫無道理?那些無以名狀的情感一點點的破土而出,在溫和的日照下滋養茁壯,無法控制的趨向那些他從不執著的養分和日光。他曾以為自己活得像冰,冷冷對待這世上不再值得他關心的一切,此生都將如此孤單的過活。而在見到八乙女樂後,才理解了那些融化的瞬間,都留給了最好的你。

他在陸身上學到的東西,從未想過能夠在另一個人身上再次拾回--那些屬於「九条天」的感情。

然而……

 

第三個人。

第三個人本該不存在的。

 

 

02.

其實當初收到龍的訊息時天一點也不訝異。

約定的地點是熟悉的俱樂部,足夠隱密,也足夠別具意義。那裏是他們第一次相識的地方,也是TRIGGER扣下的第一聲槍響。距離那時候都過了好幾個年頭了啊……天想著想著都莫名覺得有些感慨。

在無數的訪談場合中,他已被問過太多太多次對於彼此的第一印象。對於龍,他已深刻認知了自己的錯誤判斷,當然,他在外人面前總是有一套更好的說法。

而八乙女樂。幾年過去了,他似乎還是那副張狂的模樣,一點也不曾褪色。一開始,他幾乎無法遏止自己油然而生的厭惡感,理由相當簡單,他也在無數人的口中聽到相同的話語--八乙女樂是天之驕子。

無從反駁起。就算是本人也會爽快的承認吧。然而唯有一路和他並肩而行的夥伴才知道,為了撐起那他其實不想要的光鮮亮麗,得付出多少驕傲去支撐。他從懂事起就只活在父親為他設計好的框架,而如今卻依然能抬頭挺胸的站在舞台上說,他是為了自己而唱。那是多麼困難的事,作為「九条天」他比任何人都還清楚。儘管那份純粹刺得亮眼,天也忍不住會想,他彷彿天生就該站在那個舞台,立於萬人之上。

樂就是樂。

「樂他真好啊。」龍之介搖了搖手中的酒杯,沒頭沒腦的說了句。

天笑了笑,「先說好,你要是醉了我可沒辦法背你回去。」

龍之介有些侷促,「不會的,我就是想……呃……壯壯膽。」

「哦,那我洗耳恭聽。」天事不關己的啜著飲料,心裏默默猜想自己的猜測會有幾分準。或許連用猜測這個字眼都太過保守了。

龍之介見天也沒有催他的意思,又有些緊張的喝了幾口酒,整理好思緒才開口道:「樂他……一直對我很好。」

天噗哧一笑:「怎麼第一句就是好人卡。」

「欸、欸,我不是這個意思……當然天也對我很好。」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越描越黑,龍之介一著急便一股腦把話全倒了出來:「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講了,但我是真心感謝現在能在TRIGGER。能在東京……能在這裏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是樂,真是太好了。因為有他,我現在才能抬頭挺胸的站在舞台上。」

「我知道喔。」天淡淡的說道:「對我而言,也是一樣的。」

「是吧?TRIGGER真的是個很棒的團體呢。」

「但是龍想對我說的應該不是這個吧。」

龍之介有些心虛的搔了搔臉頰,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天:「和樂在一起很開心。但最近總覺得……怎麼說……太開心了,所以會有期待吧?期待下一次的對話,期待下一次的工作,期待下一次一起喝酒的機會……覺得這樣的感覺不是很好……有些在意過頭了。」

天盯了他好一會兒,盯得他都有些渾身發毛,才歎了口氣:「你喜歡樂吧。」

「咦,真的?!」

「要不是認識你這麼久了,我一定會震驚怎麼有人在說出這種話後,還能做出標準只會在漫畫裏出現的反應……」那個人據說還比他大了五歲來著。

「對、對不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本能驅使了龍之介下意識先道歉再說。

「龍又沒錯,為什麼要道歉呢。不如說這樣才像你吧。」天莞爾笑道,「因為我也跟你有一樣的心情,所以會懂的。」

龍之介怔了一下,努力回想方才讓他陷入混亂的對話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欸欸?!欸欸欸?!」

「能別做出那麼誇張的反應嗎。」天有些無力,原本想正經嚴肅的對談,結果效果實在太拔群了:「雖然就是你想的那樣。」

「什、什麼時候的事?!」

「嗯……出道後一兩年吧?」

「好久以前……天,喜歡樂啊……」龍之介喃喃道:「為什麼我都沒發現呢……」

「你沒發現的事可多著呢。」天轉過頭去,低頭看著自己的酒杯:「比起這個,你不擔心我們現在已經變成情敵了嗎?」

「啊……真的耶。」一時之間湧入的資訊量太多,向來也知道自己有些遲鈍的龍之介實在無法消化,手足無措的喝了口酒,這才冷靜下來。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既然這樣,天……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為什麼呢。天白皙的指尖摩挲著杯緣,好似他這輩子從未對一個玻璃杯這麼感興趣過。

龍之介安靜的等待沉默,最後才聽見天低低的開口:「因為我不想讓龍受委屈。」

如果不說的話,他是否一輩子都不會意識到呢?他太了解十龍之介了,總想著怎麼對別人好,從不想到自己。這麼傻的人,假若遇到了喜歡的人的話,肯定掩飾不了這樣的心情吧。

天一路上都在想著這種可能,努力壓抑著逐漸浮出水面的陰暗想法--倘若不說,他以後能不帶罪惡感的好好面對龍嗎;但如果說了,他一直以來的堅持又算什麼呢。他反反覆覆的問著自己,最後還是在看見那雙溫潤的眼眸後下了決定。

他不願讓龍這麼好的人就這樣浪費在這裏。

 

龍之介看著天精緻的側臉,一時說不出話。多年以前,他同樣是在這個地方見到天,那時的他帶著冰冷的笑容,像個美麗的人偶似的。而如今隨著年齡增長,天秀麗的容貌依舊沒有變,他卻在天的身上看到當年那個少年所不可能展現出來的溫柔與寂寞。

半晌,他才開口道:「天……為什麼不告白呢。」

「跟你說個故事吧。」天唐突的說:「假使你喜歡上一個男人,但你很早就發現他先喜歡了另一個女人,那你會去告白嗎?」

「呃……」龍之介遲疑了下,「他們兩個沒有在一起?」

「沒有,目前就只是普通的關係。估計她可能也不知道吧。」

「那就沒問題了吧?」龍之介鬆了一口氣,說:「我是會去試一把的人,畢竟不告白怎麼會知道結果呢。」

「這就對了。」天淡淡的說道:「所以龍才會是龍。但我做不到。」

「你是說……」他想起天方才才對他說過,你沒察覺到的事太多了。然而代入角色想了一下後,答案似乎也不是那麼困難。

「小鳥遊紡。」天乾脆的解答:「有感覺很多東西都說得通了嗎?」

「……天很早就發現了?」

「很早哦,比我喜歡上樂還早也說不定。」

「那天還是可以告白的吧?」龍之介回想起剛才的故事,依舊困惑。「你都喜歡樂這麼久了……」

「你怎麼這麼積極的在幫情敵啊。」天有些好笑,「我不告白不對你也是好事嗎。」

「就像你對我好一樣,我也不希望天的心意被辜負。」龍之介正色道:「更何況是天先喜歡上樂的。」

天聞言搖搖頭,「這種事哪有什麼誰先誰後……就只是我不願意罷了。龍要去告白的話我不會攔著你的。」

「為什麼?」龍之介還是想不通,「就算樂有喜歡的人,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吧。樂雖然嘴巴很壞,老是愛跟人吵架,但他肯定還是很喜歡你的。這點我絕對不會看錯。」

「你不懂。」天忽然站起身來,欺身上前朝他的唇吻了一下。那是一個輕如泡沫、只消一瞬便消逝的親吻。

他的手搭在龍之介的肩上,看著他問道:「被男人親的感覺怎樣?覺得奇怪嗎?」

被天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得渾身僵硬的龍之介怔了好一會兒,才老實答道:「太突然了,有些……奇怪。」

「是吧,普通人都是這個反應的。」天坐回自己的位置,意興闌珊的晃了晃酒杯:「樂他不是我們……不是我這個世界的人。我太了解他了,所以更無法忍受他做出這種反應。」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龍之介還試圖辯解什麼。

「那是因為你現在才發現這件事,但我一直以來都看著樂。」天自嘲的笑了笑,「他對那孩子是真心實意的。更何況紡確實是個好女孩,應該也對樂頗有好感……我沒有理由拆散他們吧?比起九条天自私的感情,我更希望樂能過得幸福快樂。」

「那你怎麼辦?」龍之介忍不住著急,「你就這樣一輩子看著樂也無所謂?!」

「那你呢?」天反問道:「比起擔心我,龍現在更應該煩惱自己的問題吧?我說過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任何人都無關。今天我說出這些話也不是想逼迫你什麼。如果龍決定去告白的話,我大概還會開心的想,要是樂跟你在一起,能夠安心的把樂交給一個我能信任的人真是太好了。」

「我……」龍之介一時語塞。看著在他面前坦承一切的天,漂亮的眼瞳中流露出的堅決,他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改變天的決定。更何況他有什麼立場呢,龍之介想。捫心自問,自己是否有喜歡到能夠承擔一切的勇氣?抑或是像天一樣,即便只能看著樂過得幸福,也心滿意足?

答案是肯定的。

 他深呼吸一口氣,看著天一字一句慎重的說道:「樂開心我就開心,樂難過的話我也會跟著難過的。」

「真是……我原先希望你任性點的。」天有些無奈的舉起酒杯:「乾杯?」

「沒辦法啊,就像天有天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龍之介苦笑了起來:「乾杯。」

 

很久以前他們在這裏相見的時候,那時的天年紀輕的只能拿著蘋果汁假裝微醺,如今倒頗有和他一醉方休的氣勢。迷茫之間他聽見天垂著眼睫,對他說道:「龍……喜歡有分很多種,對小動物覺得很可愛是喜歡,想跟對方廝守一輩子也是喜歡。我要的東西太沉重了,不敢去想,樂也給不起。」

而你的喜歡又是哪一種呢。

 

 

03.

「天、龍,」八乙女樂放下手上的喜餅目錄,一臉正色的問:「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正有一搭沒一搭討論著待會晚餐要吃什麼的兩人齊刷刷轉過頭去看向他,異口同聲:「有、有嗎?/沒有啊。」

語畢兩人尷尬的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由天無奈的開口:「為什麼會這樣想?」

一向直接的樂難得有些支吾,「就是……呃……你們兩個最近感覺感情特別好,常常聚在一起講什麼之類……」

說完兩人都是一愣,隨後天揚了揚嘴角,說:「怎麼,樂吃醋了?覺得寂寞嗎?要不要我給你摸摸頭?」

「不需要!」樂沒好氣的答道:「我就是想說……呃……你們兩個是不是在……」

「在什麼?」龍之介很困惑。

樂一臉糾結的看著他們兩人,如果說錯了,大概會被天取笑一輩子吧。但他真的是在意的不得了,畢竟他們兩人自他訂婚以來,避著他交頭接耳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多到他都不禁心生懷疑的程度。雖然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本來就不錯,就算真的發生什麼好像也不太意外……但是這種微妙的被排擠的感覺是什麼呢,樂有些心情複雜。一顆八卦之心正熊熊燃燒著,不管了。

他慎重的開口:「你們……是在交往嗎?」

隨之而來的是漫長的沉默。龍之介張了張嘴好似要說什麼,最後還是又閉了嘴巴,眉頭緊皺在一塊兒;天露出一種想要笑出來,但又覺得不太合時宜而硬生生僵住的微妙表情。兩人同樣心情複雜的互看了一眼,這可真誤會大了。

當樂實在無法忍受如此沉重的尷尬氣氛,正打算摸摸鼻子道歉時,天卻開了口:「這都被你發現了,樂也算是有進步嘛。」

「對不……啊?」

「天?!」

驚叫聲同時從兩人口中脫口而出。天對龍之介投以「你幹嘛這麼驚訝」的眼神,又回過頭去安撫樂:「雖然我挺懶得解釋的,不過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雖然是自己的猜測沒錯,但一旦成真了,朝夕與他們相處的樂還是覺得相當震驚:「所以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你怎樣想就是怎樣囉。」天漫不經心的表示。沒有否認,對樂而言那就是承認了,但聽在他們自己耳裏,又是另一種意思。

天用眼角餘光瞥了瞥龍,如果他決定否認,那現在便是最後的機會了。而龍之介卻只是朝他無奈的笑了笑,攬住了他的肩。

這對樂來說便足夠了。

樂依然沉浸在巨大的驚嚇之中,卻又打自心底為他們高興:「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肯定會支持你們的。」

「怕到時候如果分手了會讓你尷尬唄。」天隨口說道。既然決定做足了戲,那他胡謅起來還挺沒心理負擔的。

「我,呃,不會讓它發生的。」龍之介笨拙的努力補了句。天一時沒忍住笑意,這演技可真夠慘的。但看在樂的眼裏顯然是另一回事。

作為TRIGGER的團長卻被矇在鼓裏,讓樂依舊覺得有些不平:「你們也太不夠兄弟了吧。說,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大概是徹夜幫你想怎麼向女朋友求婚的時候吧,哦,現在是準新娘了。」天挑了個對樂來說相對合理的答案。確實他和龍從那之後就交流得頻繁,討論的話題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樂知道的。這年頭連打個助攻讓暗戀對象追到女朋友都得不動聲色,實在太累了。

樂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敲門聲給打斷了。休息室外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八乙女先生,關於節目流程上有些變動,想跟您做確認……」

「好的,馬上來!」樂朗聲答道。他匆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裝,離開前還不忘拍了拍隊友的肩權當祝賀後才離去。

 

天確認了他的腳步聲已離開休息室範圍,便轉過身去低頭和龍道歉:「對不起,做了任性的決定。」

「沒事的。」龍之介連忙把他扶起來,苦笑道:「畢竟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就讓他一直這樣以為也挺好的,嫌疑都洗清了。」天聳聳肩道:「雖然剛才其實我比較想對他翻白眼。」

「我剛剛還在想要是你突然生氣的話該怎麼辦呢……」

天揚了揚眉,「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人?」

「……確實不像。」龍之介回想起天認真幫樂出主意的模樣,能這樣被他一心一意對待的人,也只有樂了。「但你其實很高興樂有看著你這件事吧?」

「他就是這樣的人。」天哼了一聲,「所以逗起來才特別可愛,乾脆就這樣嫉妒死他吧。」

可是啊,天。就像樂會感到寂寞一樣,你終究還是把他從自己身邊越推越遠了。龍之介心想,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和天在俱樂部的對談彷彿只是昨日的事,至今每一字每一句都依然清晰的烙印在龍之介的腦海裏。之後投身於工作之中的日子過得飛快,更重要的是和天一起作為樂的戀愛參謀而努力著--能夠走到現在這一步,無論是誰都太不容易了。那時的樂甚至連告白都是在他們推波助瀾下才成功的,而如今那個讓他們心心念念的人,竟然要準備結婚了。

天說過不願讓他委曲求全,他又何嘗不是呢。他和天都不是什麼聖人,所謂的不求回報也只不過是私心的另一種呈現罷了。他們同樣會嫉妒、會不甘,午夜夢迴之際或許還得面對自己愈發陰暗不堪的欲望;但是天說,沒關係,這樣就夠了。

只要樂還在他們身邊,就能夠一直守著秘密待在他身旁--對他而言,那便是最好的回報。

用一輩子去愛一個人,他習慣了,也只會這個方法。很笨吧?如果你想笑的話就笑吧,龍的話我不會介意的,天自嘲的笑道。

他搖了搖頭,怎麼會呢。天看上去總是比他成熟通透許多,可是也只有他和樂知道,那個不為外人所知、笨拙而固執的九条天,和每個人一樣都擁有屬於自己的脆弱。而那份脆弱終究被他化為利刺,拒絕了每一個他所深愛的人。

在天的認知裏,完美的結局不會被愛情和麵包所打敗,不必為殘酷的現實而妥協,只因所有最美好的時刻都被留在了記憶裏,一切不屬於他的奢望都不會發生。

他是最清醒,也最天真的人。

龍之介原以為這份鬱結的心情會被他帶到婚禮上,但他發現當自己收到樂的脫單派對邀請時還是挺高興的。雖然天一直嫌棄的說著「哪有人的脫單派對是把山村蕎麥麵包場啊這是在搞笑嗎」,龍之介一部分贊同他的看法,一部分又覺得這麼樸素的地方果然還是比較符合樂的風格。參加者只有他們三人,這是僅屬於TRIGGER的時光,那麼樂願意與他們分享他格外重視的「家庭」,龍之介還是覺得十分開心的。

以前還會顧慮天未成年而有所節制,如今負責採買外食的龍和天倒是挺豪邁的帶了滿滿的酒、酒和酒。當然,主食由八乙女大少爺親自下廚。

雖是脫單派對,但真要說起來也就和平時的聚會沒兩樣--樂的戀愛歷程他們幾乎全程參與,以後沒有意外大概也還會繼續參與他的人生,那麼也沒什麼值得紀念緬懷的遺憾了。

就像每個稀鬆平常的日子,過了明日,八乙女樂依舊是八乙女樂。

「說真的,有你們在真是幫了大忙。」樂一邊為他們倒酒一邊笑說:「真的是沒自己體驗過不知道結婚這事兒這麼麻煩。」

「沒什麼,也只不過就是幫忙出出主意罷了。」天輕描淡寫道。

「以前覺得結婚沒什麼好的,實際見證過後才覺得看著身邊的人得到幸福,真的會讓人心生嚮往。」龍之介由衷的說,「恭喜你了,樂。」

「謝啦。」樂舉起酒和他乾杯,臉上的笑意絲毫藏不住:「以前我也對婚姻沒什麼好印象……但當自己真的有喜歡的人後,才真正體會了那種,想和一個人一起過一輩子的心情。現在簡直幸福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是的,這就是八乙女樂。天一邊與他乾杯,一邊想道,這便是全世界的人都夢想得到的美好結局,一個比誰都還重視「家庭」的人,還有一份最純粹的心意。從今以後,TRIGGER的團長便不再只屬於他們,他不願以愛為名去剝奪它。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如此喜歡他。

 

天曾經說過自己一點都不想嘗試整個人醉倒的喝法,後來直到真的長大了,才發現酒精的存在確實有其必要性。例如在夢境結束前的最後給自己一點衝動的勇氣,做一次無知無畏、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的告白。

他看向樂,白皙的臉龐已明顯泛上了醉意的紅暈,正和龍勾肩搭背亂哼著TRIGGER金曲串燒,調子都不知道跑哪去。唉,明明就是一個這麼蠢的人--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樂。」天開口喚他,「其實我跟龍一直都很喜歡你,你親我們一下吧。」

下一秒就聽到啤酒杯翻倒在地上的聲音。明明已半醉的龍之介慌張的看著天,眼神完全不敢飄向身邊的人。樂挑起眉,天面無表情的回望過去,彷彿他剛剛說的只是天氣真好一般簡單。

遲了好些時間樂才反應過來,爽快的把他們兩個人都抓過來吻了一口,「那有什麼問題,我超愛你們的欸。」他笑得猖狂自信,一如記憶中好看。

天和龍怔怔的看著他,溫熱的觸感鮮明而刺痛著,觸電一般流遍了四肢百骸;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樣喜悅,像背叛了信仰一樣悲哀。

也不知道是誰先笑了出來。

「我們也是啊。」

 

 

04.

八乙女樂結婚了。

當這個令無數少女心碎的新聞正在外頭瘋傳時,好不容易找到空檔休息的兩位伴郎正癱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的敲打著手機鍵盤,一對一視窗的Rabbit Chat新訊息提示閃爍個不停。

『我這張拍得怎樣?』

『欸,挺不錯的,天真的很會抓角度耶。』

『那當然。』附上布丁戴墨鏡貼圖。

『這我剛剛趁你離開時拍的。』

『龍也挺厲害的嘛。』總之先保存起來。『那傢伙真的是怎麼拍都是帥哥耶,好令人生氣。』

生氣?龍之介稍微想了一下,決定把天的反應當作傲嬌的一種(隔壁團的金髮外國人教他的)。『那邊好像快正式開始了,我們是不是該過去了?』

『好。』

天站起身來,很自然的順手幫龍之介理了理西裝皺摺。自從被樂誤會之後他們便十分有默契的相互遵守著「設定」,這對兩人來說其實毫無難度,甚至和平常相處的方式相差無幾,但看在樂的眼裏,卻莫名多出了種欣慰的味道。

對此天的感想是:實在是對直男無話可說。

 

參加喜歡的人的婚禮是怎麼樣的感覺呢。天環顧四周,覺得跟想像中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自離家之後他就再也沒參加過別人的婚禮了,求學時代認識的朋友也大多在海外,對此他的印象也僅留下那些不甚熟悉的長輩。龍倒是說他有參加過幾次同輩友人的婚禮,只是老家那邊當然不會辦得這麼豪華。邀請的人不多,但樂堅持要最好的。

彷彿被新人的笑容感染似的,每個人都喜悅的笑著。那是名為「幸福」的體現,最直白的沁入每個人心底,就連天都能夠帶著微笑,看著樂溫柔牽起新娘的手,為不再屬於他們的故事寫下新的篇章。

這一日,他喜歡的人帶著全世界最帥氣的模樣,和苦追多年的女孩終於結為連理,成為了最幸福的人。

他便別無所求。

「龍,」天瞥了一眼身旁同樣看得出神的男人,將杯子舉向對方,低聲笑道:「失戀快樂。」

龍怔了一下,隨即將手中酒杯遞過去:「嗯,」

「你也是,失戀快樂。」

酒杯的碰撞聲響起。那一瞬間有人歡呼,有人親吻,有人大笑,有人尖叫,有人開心的哭泣,有人連忙安慰。有人想著,我還是很喜歡你,但胸膛中平穩跳動著的那顆心,不會再為誰而激動了。

婚禮結束後便是屬於新人們的時間,他們兩人想了想,沒和其他來賓去續攤,換下引人注目的西裝後便叫了車往附近的卡啦OK去。

隱隱約約能聽見隔壁包廂的吼叫聲,關上門世界終於歸為寂靜,只剩下九条天和十龍之介,以及他們點的一整桌酒。

他們虛脫似的倒在沙發上,一整天的活動本來就累人,精神鬆懈下來後更是加倍的疲憊。

「天,要唱歌嗎?」龍之介似乎是想提振一下這死寂的氣氛,隨口提議道。

「好啊,失戀情歌嗎?」

「才不要。」他笑了出來。

天也莞爾,坐起身子倒了兩杯酒,兩人在婚禮上都只禮貌性喝了一些,也只有在這種場合、在彼此面前才能夠毫無顧忌的酒精下肚。無須隱藏秘密,因為他們是最親密的共犯。

「龍,肩膀借我一下。」

「嗯。」

兩人的身高差正好能讓天靠在他的臂膀上,緊貼的溫度讓人很安心。從龍之介的角度只能看見天的表情隱藏在碎髮下,沉默的喝著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直以來他都試圖去理解這個看似不近人情的少年,有時覺得自己與他親近了,他又像隻孤傲的貓似的遠去,站在巷口遠遠窺視你的身姿。而時間一到,他會出現等待那名馴養他的人,如果等不到了,至少還有整片金色的麥穗聲相伴。

他們無法成為彼此的浮木,卻能夠在歸途上相依相偎,好讓路途不再那麼孤單遙遠。

龍之介摸了摸他的頭,低聲問道:「所以不愛了嗎?」

「怎麼可能。」

講完他們都笑了,什麼事也沒做,最後僅僅靠在一起睡著了。在閉上眼沉沉睡去之際,天明白心底那些不曾訴說出口的感情終於遠航,再也不會回來了。

 

 

05.

八乙女奏的出生對九条天的人生規劃來說確實是個意外。

正確來說他對「樂的孩子要出生了」這件事一丁點實感也沒有,總是忙於工作的日子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樂在工作結束後迅速消失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了。他對這事沒什麼經驗,倒是龍一臉興沖沖的四處搗鼓張羅各種用品,似乎是當年照顧弟弟們很有心得的樣子。

偶爾還能瞧見樂和龍在熱烈討論些什麼,隨著預產日的逼近愈發頻繁,搞得天都弄不清楚究竟是誰家的小孩要出生。龍看上去挺樂在其中的樣子,天忍不住想,那畫面還真是特別匪夷所思。

那種感覺絕對稱不上是妒嫉,只是單純的想著,原來一切愛恨嗔癡都將循著生老病死的軌跡,塵埃落定。

 

「我有重要的事要拜託你們兩個。」然而某天被樂如此慎重的拜託了。

那時的他們正在休息室各據一角放鬆,天從劇本中抬起頭,正好對上龍之介有些茫然的眼神,玩到一半的手機遊戲發出「GAME OVER」的提示音。

他已經很久沒見到樂如此侷促扭捏的模樣了。最後一次甚至可以追溯到當年第一次對小鳥遊紡告白也說不定,求婚的時候倒是挺有自信的,八乙女樂一向都是想做就會做得很好的男人。

立即被勾起興致的天一臉真摯:「怎麼了?你終於被岳父大人拿著錢說不要接近我女兒了嗎?」

「靠!怎麼可能啊!」樂方才緊張的模樣瞬間蕩然無存,天真是愛死了他這個反應。

「準爸爸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這樣對胎教不好哦。」

「你……

「好了好了。」龍之介適時介入兩人的對話,不然可能吵個半個鐘頭都還無法進入正題:「樂,發生了什麼事嗎?」

樂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被硬生生哽了回去,訕訕然道:「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呃,可是很重要,所以無論如何都想拜託你們……」

「是什麼大事讓八乙女大少爺說話都顛三倒四了?」天似笑非笑的說道。

樂硬生生又被他噎了一口,看上去很努力讓自己不多做其他反應。他深呼吸了一口,低下頭鄭重道:「我想拜託你們,幫那孩子取名字。」

天下意識看了龍之介一眼,而對方也正看著他。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養成了這種習慣,他從不敢深刻去想,也不願承認唯有看著那雙眼睛,才能讓同樣躁動的心稍微安穩一些。

對八乙女樂總是如此。他們小心翼翼捧著的,最珍惜的樂。

 

「你是說,小八乙女嗎?」天迅速從怔神中恢復。

「小八乙女是什麼鬼啊。」樂咕噥道,「這樣說也沒錯啦,總之就是那孩子……啊,前幾天已經確認是男生了。」

「是男孩子啊!不知道會長得像爸爸還是像媽媽?」龍之介挺高興的接道,「不管像哪邊應該都是個美人才是。」

「那是當然的。」樂似乎鬆了一口氣,閒聊了起來:「其實我原本比較希望是女孩的。」

「樂一看就是那種會禁止女兒交男朋友的怪獸爸爸。」天揶揄道。

「比不上你對你弟好嗎!」

「你說什……」

「好了好了。」龍之介覺得心很累,都是要抱兒子的年紀了也一點都沒消停過。況且他在某種程度上還是挺贊同天的:「樂,讓我們來沒問題嗎?我還以為IDOLiSH7他們會想參與的,畢竟是他們經紀人的大事。」

樂聳聳肩道,「這是紡的意思,我也覺得挺好的。IDOLiSH7那邊自然沒意見了,不過他們說了一定會進行嚴格的審查,叫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天怔了一下,笑了出來:「原來是她的意思。放心,我和龍不會讓他們失望的。」

隨後樂又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堆(大部分來自IDOLiSH7的)叮囑,才先行離開休息室。

 

「樂走遠了?」

「嗯,去打電話了吧。」

龍之介長吁了一口氣,天看向他,笑了笑。

「此刻特別想訪問你的心情如何?」

「別挖苦我了。」龍之介跟著苦笑道:「天怎麼想的我就是怎麼想的。」

「我就是不喜歡你這點。」天嘟嚷道:「如果你生氣一下的話我倒是會挺開心的支持你。」

「怎麼可能。」他低下頭,眼神溫柔而寂寞:「能有這個機會我就覺得很幸運了。他們是真的對樂好。」

天有時候會想,究竟察覺到真相的人是否存在呢 。心裏隱約存在著一絲期待與同等份量的罪惡感,事到如今再對龍之介說「我能理解你的衝動」也是一種矯情。然而九条天從不做會讓自己說出後悔的決定。

把「不會後悔」一遍又一遍說給自己聽,那麼說過的言語都將成為真實。九条天一直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後來天回想起等待樂的孩子出生那段時間,腦海竟是一片模糊。本來就是工作狂的他甚至更加變本加厲,畢竟忙碌而充實的日子最能讓他安穩入睡,沾枕便忘卻多餘的雜念,一夜無夢。

龍之介最多也只是偶爾叮囑他多注意身體,不要忘記休息,記得要多補充營養……跟個老媽子似的。天倒是笑著領了他的好意,沒有多說什麼。

在很多時候,他總會翻出悉心保存的,關於小小的七瀨陸和七瀨天的照片,盯著盯著便有些出神。樂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呢?在進入演藝圈工作後,孑然一身的他就沒有什麼機會再接觸小孩子了,更別說迎接一個新生命的誕生。他似乎有點懂龍那坐不住的焦躁,即便背後的理由無法言說也無所謂。

孩子誕生的那天,幾乎所有人一接到紡被送進醫院的通知後,便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趕到現場。天好不容易從攝影棚逃走,氣喘吁吁的趕到醫院後,才發現原來自己是最後一個到的。

「天にぃ、你還好嗎?」陸看到臉色蒼白的天不禁有些擔心。

他點了點頭,要陸不要擔心,就是趕得比較急罷了。

龍之介拍了拍他的肩,「天,喝口水吧。」

等待的過程很漫長。他坐在龍的身邊,環顧著聚集在此的人們--IDOLiSH7、他們的事務員、兩方的社長……一個個都緊張得像是自己的孩子要出生似的。龍緊緊握著他的手,偶爾對抬頭的他投以安撫的微笑,天忽然覺得有些想哭。

直至此刻他或許都沒能好好面對自己的想法,儘管他看上去一向都是如此冷靜。

而龍不一樣。他和他一直都承受著同樣的心情,龍卻始終都那麼堅強。甚至還能夠勉強自己騰出手,拉他一把。

 

樂終於帶著虛脫的笑容出現在大家的眼前時,已是好幾個鐘頭以後的事了。天甚至在此起彼落的歡呼聲中連樂說了什麼都沒聽清,只依稀捕捉到「平安」、「順利」幾個字眼,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下來。

他轉過頭去緊緊擁抱住龍。龍之介一開始還有些無措,隨後才笨拙的拍了拍埋在他肩膀上的人。原以為肩頭會被淚水沾濕,然而卻只換來天輕輕的一句「太好了」。

是的,他想,太好了。幸好你們都在這裏。

 

直到他們被允許去探望母子已經是好幾天後了,中間還卡了個特別繁瑣的拍攝工作,以及龍之介各種大驚小怪的治裝諮詢(「龍,他才剛出生而已。」「那玩具我該買哪種的?!」),讓天倍感身心俱疲。等他們真的騰出時間大包小包趕過去時,還被路人側目了不只一次。

就連樂看了都有些瞠目結舌:「你們也太誇張了吧……」

天用一種「你懂什麼」的氣勢摘下墨鏡,哼了一聲表示:「這些是給我乾兒子,又不是給你的。」

「辛苦的媽媽當然也有喔。」龍之介笑著補充道。

總之沒我的份就是了。樂撇撇嘴,還是各給了他們一個狠狠的擁抱--不得不說乾兒子三個字對他來說還是很受用的。

 

醫院的長廊走起來似乎從未如此漫長。天曾想像過無數次自己站在這扇門前的場景,或許退縮、或許失落,或許能做到一直以來說服自己的雲淡風輕。而在那無數的場景裏面,卻沒有一個是十龍之介按著他的肩膀,一邊和樂談笑著一邊把他拉進門的。天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聽見少女--或者現在該說是少婦了--銀鈴般的招呼聲:「十さん、九条さん,你們終於來啦。」

天能感受到肩上那厚實的溫度始終沒有鬆開,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才發現原來心平靜氣的與之對話,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興許是自己真的沒有想像中那麼介意了吧。

一旁的龍之介正盡責的為新手媽媽介紹他們帶來的用品,紡顯然對於數量如此龐大的禮物也感到相當吃驚,頻頻道謝個不停。

樂見他們正交流得熱火朝天,也不想打擾,便用手肘推了推天:「要看看小傢伙嗎?」

「當然,都說是乾兒子了……唔哇,這傢伙實際看上去比照片中還像你小時候。」

「紡都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了。」樂不知為何看上去挺自豪的,儘管自己的嬰兒照這幾天被挖出來做成對比圖在群組中廣泛流傳也不在意,「不過眼睛像媽媽就是了。」

「真的呢……」天彎了彎嘴角,問道:「我能抱抱他嗎?」

「行啊,你小心點,紡老說我笨手笨腳的,一抱起來小傢伙就哭……」樂見到天熟練的抱起小嬰兒有些目瞪口呆,懷中的寶寶更是不哭也不鬧,一雙有些迷濛的大眼好奇的看著眼前的人。

這下他倒有些憤慨了:「等等,這不公平!為什麼我抱的話就哭!還有你是在哪偷練抱小孩的!」

「天份唄。」天嘲笑他說:「看來他比起你還是本能的比較喜歡乾爹。」

「怎麼可能,一定是他現在心情比較好,換給我抱--」

「走開一點,怪叔叔。」

 

懷中的小生命是那麼的真實。寶寶眨巴著緋色的眼眸,口中咿咿呀呀,小手胡亂揮舞著,似是正好奇著想摸摸看眼前的人。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小小的、柔軟的手,有些落淚的衝動。

這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人的骨肉,帶著好幾人份的愛與期盼誕生到這個世界上,所以一定會成為比任何人都還幸福的人。因為你的父母是那麼好的人,不曾辜負任何愛的可能,所以他也只能竭盡餘生,同樣去對你好。

無論如何,你能在這裏,就是他求而不得的奇蹟。

 

「對了,真的很感謝你和龍幫這個小傢伙取的名字。」他聽見樂帶著笑意的聲音:「IDOLiSH7那邊竟然一次通過了,紡也感到有點吃驚呢。當然我也很喜歡,所以就這麼決定了。」

「嗯。」天輕聲答道。

 

--紡織而出的樂音,奏響它吧。

 

 

06.

奏出生後天決定搬去和龍一起同居,美其名是讓樂感動的覺得「你們兩個終於走到這一步不會一個人孤單老死沒人照顧了」,算是坐實了罪名;實則只是天想要個願意陪他住在距離樂的公寓近一點的地方,好一有休假就能過去逗寶寶的室友。

寶寶開始學會說話後,除了「爸爸」和「媽媽」以外,第三個學會的字眼便是「天天」,實在讓人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四葉環那傢伙來玩時都給他亂教了什麼東西,反正音節聽起來差不多,寶寶便喊得特別開心,知道叫了就會有人過來給他摸摸抱抱。

龍說他最近的表情變得柔軟多了,挺好的。天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困惑:「有嗎?」

樂對此的評論是,這傢伙沒救了。但反正寵的是他兒子,他自然是不敢有什麼意見的。

其實樂也感受得出天其實是很喜歡小孩的,從他如何寵他的弟弟就能夠明瞭天對喜歡的人有多麼好。一想到天和龍或許沒有機會抱抱自己的孩子,樂就不禁覺得有些寂寞。偶爾他也會摸著兒子的頭說:「小傢伙你要多陪陪你乾爹和乾爸啊。」

寶寶眨著眼睛似懂非懂,最後決定爬過去張開嘴咬爸爸的手。

「紡、紡,他咬我!」

「呃……他大概是喜歡你吧,加油喔、樂さん。」

天對於樂評價的「你完全是怪獸家長吧」不予置評,在他眼裏,八乙女樂的孩子值得一切最好的。反正要是出了什麼差錯,龍也會拉住他溫柔相勸,然後寶寶會邁著小短腿過來抱抱他,說天天不要生氣。

天把孩子擁進懷裏,話鋒一轉:「要是乾爹被你爸爸欺負的話,奏幫乾爹打他好不好?」

「好!」

寶寶很開心,老爸在一旁快氣死了:「那是我兒子耶!」

「反正你看起來就一副笨手笨腳不會帶小孩的模樣啊。」天不屑的說道。

答對了。樂有點心虛,因為紡也是這樣說他的(當然是委婉版本)。但一想到自家妻子會拿著鍋鏟笑著對他打氣道:「樂さん加油,至少要學會怎麼包尿布喔!」就覺得安慰許多。

嘴上總損著樂,但他是真心放不開手中的孩子。隨著年齡增長,奏看上去和樂愈發相似,站在一塊兒就是對一大一小的八乙女手辦,唯獨眼中流轉的色彩不盡相同。抱著那孩子的時候,總覺得他的一切缺憾都會被彌補。關於樂的、關於陸的,所有他沒有機會傾注的關懷與愛,在奏的身上都能夠實現。

孩子並不會理解那愈來愈緊的擁抱究竟代表著什麼,只能笨拙的拍拍他,口中軟軟的喊著天天、天天。

 

在奏努力學會不是「天天」跟「龍龍」,而是「乾爹」跟「乾爸」的過程中,天同時也在努力勸說龍出去交個新對象,避免落得樂口中「一個人孤單老死」的下場。

「也不一定是要轟轟烈烈的談戀愛,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能夠一起過日子的人。說不定找著找著就找到真愛了呢。」天開玩笑似的說道。

「……那天怎麼辦?」龍之介有些困惑。

「我會自己想辦法的。」天輕描淡寫道,「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不是嗎。」他們從不過問彼此的私生活,這點對獨善其身的天來說過得很是愜意。偶爾太晚回家,還能看見餐桌留了食物,便覺得倍感窩心。

「那要是沒找到怎麼辦?」

「沒找到的話就回來跟我老了互推輪椅吧。」說完他們都笑了起來,天莞爾說道:「反正我們兩個特別不適合在一起,出去看看世界也沒什麼不好的。」

龍之介拍了拍他的肩,說:「你也是。」

那句話裏,天說給自己聽的成分究竟有多少呢,龍之介在天離去後忍不住想道。他太了解天了,那顆固執而脆弱的心並沒有多餘的位置留給其他人,所謂的愛與喜歡,對他而言都只不過是塵網自縛。

說了一輩子,那便是一輩子。

龍之介有些難過的想著,幸好奏還在天的身邊。

 

在孩子出生後,TRIGGER的經營方針也有所改變。三人同台的機會變少了,主因是樂正式接了八乙女事務所社長一職,大量減少了在幕前的工作。不過也正因為有樂的幫忙,天和龍才能夠盡可能照著自己的意思,挑選有興趣的工作。雖然忙碌程度不如以往,他們卻覺得日子過得舒心多了。

奏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但偶爾還是會抱著他們撒嬌道,爸爸跟媽咪都好忙,然後咬著嘴唇不說話,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龍之介把孩子攬進懷裏,安慰的拍了拍他的頭。即使長到了準備要上小學的年紀,他最喜歡的還是乾爸懷中的特等席。

「和樂說說看吧」這個念頭才剛在兩人心中浮現不久,卻沒想到樂先和他們提起了。

 

「我其實……想把奏送出國讀書。」在工作後的酒會上,樂一臉苦澀的說道。

天和龍都吃了一驚,「怎麼了嗎?」

「啊,沒發生什麼事,不用擔心……或者應該說,還沒發生。」樂苦笑道,「我怕把他留在身邊會害了他。」

心思敏捷的天迅速捕捉到了他的意思,「奏今年要上小學了,對吧?」

樂嗯了一聲,「你們也知道就算上私立的學校,也一定會有類似的事發生……來自同學的眼光,或是老師的特別關照。只要他還頂著八乙女的姓就不可能杜絕,更何況那個小傢伙長得和我實在太像了。」

龍之介聽了便也瞭然,雖然樂已經半退居幕後,但在演藝圈中還是有一定的知名度。人際關係就是如此細緻麻煩的東西,處理得不好就足以毀了一個人。他們見得多習慣了,而如今要面對的人卻是他們最寶貝的孩子。

「紡她知道嗎?」

「她基本上支持,但不放心讓奏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出國。先別說媽媽怎麼捨得讓小孩離開身邊,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我們兩個都不可能抽得開身。」樂頭痛的拂起了半邊前髮,「我不想讓奏因為特別的對待而變成驕縱的孩子,更不願讓他過得不快樂。」

於是無解。天完全理解樂的考量,此刻竟也提不出什麼好的建議。

一直沉默著的龍之介思考了片刻,說道:「那個,我有個提議。」

樂和天有些吃驚的看向他。

他認真的說:「小奏就讓我們帶出國吧,我和天正好想退休去國外過悠閒生活了。」

「我們?」天怔了一下。

「對,我們。」

 

 

07.

在他們回家之後,龍之介第一件事便是九十度鞠躬和天道了歉:「對不起,擅自做了任性的決定。」

天連忙扶起他,有些好笑:「你怎麼模仿我的台詞。」

「啊,不知不覺就……可是……」

「別說了,也不要覺得抱歉。」天用指尖按住他的唇,微微笑道:「我是真心覺得這主意挺好的。謝謝,龍。」

龍之介跟著彎起了嘴角,眼神柔和了起來,「我知道對現在的天來說,奏比什麼都還重要。」

那是他們窮盡一生去守護的事物,他們在同一日戀上的TRIGGER。事業、夥伴、金錢,甚至是愛情,他們都已擁有的太多太多,而為了重要的人們重新開始的生活,似乎也不是那麼壞。

「龍,你還記得我十九歲生日時許的願望嗎。」天忽然唐突的說。

「啊?你是說……」

「就是第一次和你們、和陸一起過的那次。」

天的話語勾起了他的回憶,龍之介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我希望你能對自己任性點。」他說,「謝謝你。」

 

後來再回想起,他和龍對彼此僅此一次的任性,恰好改變了他們人生的軌跡。

樂和紡一起討論過後很快便同意了這個提議,畢竟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龍和天更讓他們放心了。其實比起順利解決奏的問題,樂更為他們兩個人感到開心--對他來說,天和龍同樣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也希望他們都能夠得到幸福。

如果他們真的能夠一起走一輩子那就太好了,他不只一次對紡這樣說過。紡只是微微笑說,你不覺得他們帶著小奏的樣子就像一家人嗎?

一家人啊,樂喃喃道。雖然很氣奏那個小傢伙總是胳膊往外彎,但他想想覺得那畫面還是挺不錯的。

 

其實天和龍無聊的時候也曾互相聊過,要是有一天不當偶像了想做些什麼,只是他們都沒想到當時的隨口說說,在人生的排程上會提前那麼多。天還不想放棄表演,龍說他一直夢想開個BAR,於是--由八乙女事務所特別投資贊助的SHOW CLUB就這麼落成了。

天摸了摸嶄新的吧檯桌面,話語中都帶上了懷念:「等這裏熱鬧起來了,真想招待陸來看看。」

「一定的。」龍之介跟他掛保證。他比任何人都還清楚這個願望對天來說的意義有多重大,而如今他都能坦率的將之說出來了。所有九条天曾失去的,他都想幫他找回來。

 

國外的生活奏倒是適應得挺良好。雖然一開始因為語言不通和見不到爸爸媽媽而感到寂寞,難過了好一陣子,但小孩子就是適應得特別迅速,加上不怕開口說話,奏很快便跟周遭的小孩子玩在了一塊兒。

在小孩子的世界裏,家、學校、朋友便是一切。從小就認知到身邊的大人們總是很忙,懵懵懂懂間也理解了不能無理取鬧要他們留下來。就算叔叔們都很親切也對他很好,但他就是覺得缺了些什麼。不過現在一回家就能看見乾爹乾爸在等著他回來,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開心的事了。

 

習慣了這樣平淡的生活後,便覺得過往的一切都跟著模糊了起來。沒有太多的悔恨與悲傷,要煩惱的事終究歸於柴米油鹽,偶爾替奏的數學成績苦惱一下,大抵對得起一句平凡無奇的評價。

然而天依舊每天催著他出門找對象,彷彿替他解決下半輩子的安養問題是他現在最熱衷的事,龍之介只好摸摸鼻子照著他所說,試著去認識這個對他而言太過陌生的世界。

曾經他的世界只有家人、天,還有樂。而唯有踏出了那個狹小而溫暖的屋子,才真正知曉當年天跟他說的,那種對小動物的喜歡是怎麼一回事。他喜歡IDOLiSH7,喜歡紡,喜歡每一個對他好的人。喜歡他在這裏認識的女孩子,也試著交往了,但那大概跟他對樂的感情是不一樣的。至於天,太複雜了,他說不好。

 

平靜的日子就這麼悄然無息的流逝著,轉眼間奏都要升上三年級了。天偶爾也有種自己真的是退休老人的錯覺,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在回家的路上順手帶了甜甜圈想回去給一大一小吃,卻沒想到在推開門的那瞬被哭喪著臉的奏給抱了個滿懷。

「怎麼了?」天有些吃驚的問道,畢竟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奏這個模樣了。

「乾爸他、他……被人打了……」他抽抽噎噎的說,「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不肯說,只叫我到旁邊去……」

天緊皺著眉頭,努力想在孩子面前掩飾他一瞬間藏不住的慌亂,只好拍拍他的背說:「我會好好問清楚的,你不要擔心,先去房間等我好嗎?」

「好……」走之前奏還有些不放心的交代,乾爸跟我說不要說出來,但我說了,你不要對他生氣。

既然龍都這麼說了,那就肯定是會讓他生氣的事。天面無表情的走進臥室,果不其然見到龍一臉心虛的迴避著他的視線,左臉頰腫了好大一塊。

他先去拿了醫藥箱過來,在龍的面前坐下,一語不發的為他上藥。龍之介心想這令人窒息的氣氛簡直和等待死刑沒兩樣。

當他正胡思亂想著自首會不會從寬時,天瞇起眼眸直勾勾的看著他,冷冷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別想騙我。」

「呃……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什麼大事你還讓奏哭成那樣?」

結果這帳還得算在他頭上。龍之介縮了縮脖子,知道自己逃不了,只好硬著頭皮說:「其實就……被女友賞了下巴掌而已……呃,就是你知道的那位。」

見到天明顯在生氣的表情絲毫沒有放鬆的跡象,他只好繼續解釋道:「剛好交往兩週年,她問我什麼時候打算結婚……結果我想都沒想就回答我沒考慮過,就被揍了。啊你別怪她,當時我們兩個都喝得有點醉,腦袋不是很清楚,所以手勁有點大……」

「你是白癡嗎。」天有些無言,手上搽藥的動作跟著大力了起來。

「啊痛痛痛痛痛,你小力些、小力些……」龍之介忍不住慘叫了幾聲,覺得天直往傷口戳的力道可比他挨的那一巴掌痛多了。

天冷哼了一聲,動作輕柔了一些,緊皺的眉頭卻始終沒有鬆緩。

龍之介盯著他的臉,小心翼翼的開口:「天……你好像比我還生氣啊。」

「這不是廢話嗎,她打的可是大明星的臉。」

「現在又不是了。」

「那不是重點。」天冷冷的說道,淡漠的語氣飽含著怒意:「就像你對樂好和對我好一樣,我們也絕不允許有人傷害你。今天要是樂在這裏,他早就腦袋一熱衝出去揍人了。」

龍之介想像了一下那個場景,多年前的身影還真是莫名鮮明立體,他不禁笑了出來:「但我想了想覺得那確實是我的錯。」

天默不作聲的看著他。憑著多年來對他的了解,龍之介確實能從那眼神中讀出「你在說什麼鬼」的含義。

「我想……那並不是在酒精影響下一時衝動說的話。」他看著天,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的說著:「我是真的覺得……能跟你,還有小奏一起生活,這樣很好。好到我甚至沒有考慮過別種可能……是我對不起她,不該給她期待的。」

天沉默片刻才歎了口氣:「……你沒做錯什麼。」

「我晚點會跟她說清楚分手的。」

天終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顯然有些訝異:「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我是認真的。」龍之介太過直率的眼神甚至令他有些畏懼:「直到說出口的那一刻我才確定自己是真的想這樣和你過一輩子……你懂我的意思嗎,天。」

天怔怔的看著他,良久,才低下頭苦澀的說:「……那樂怎麼辦。」

「樂還是很好啊。」他笑了出來,沒錯,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他之前都沒發現呢?當他的腦中浮現出過往的景象,越是彼此交錯重疊,便越像是有那麼一回事:「我還是喜歡樂,但或許不像以前那麼強烈了。我也喜歡天,所以想和你一起過日子,就這麼簡單而已。」

天搖了搖頭,艱難的拒絕道:「你可以把樂當成普通的家人……但我沒有辦法。就像你不想給她希望一樣,我也不想做這種事。」

「我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感覺,但沒有關係,也不用覺得虧欠我。」他摸了摸天的頭,就像很久以前他也是如此安慰他,「天,是你告訴過我喜歡有很多種吧。你只要……稍微喜歡我一點就好,不用像樂那種也無所謂。」

「如果像樂一樣的話,我反而會覺得壓力很大也說不定。所以天只要像以前一樣就行了。」

 

無關情愛,因為已是彼此很重要的人了。只是想再更珍惜你一些,只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

對十龍之介而言,九条天確實已是他生命中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龍……太狡猾了。」天悄聲說道,視線都有些模糊,「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你啊……」

他何德何能能讓一個人對他這麼好,甚至在心底容下另一個完完整整的人也無所謂。而那個人只是想牽起他的手,對他說,可以回家了。

他所想要的一切,都在這裏。

 

 

08.

九条天回到日本已經一個月了。

他呆立在街道的中間忽然有些茫然,所幸將自己穿搭得嚴實是從年輕時便養成的習慣,因此並沒有太多路人對他投以注目禮,頂多就是不耐煩的繞了過去,太過繁忙的城市誰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分給一個陌生人。

昔日的大明星站在路邊思索了一陣子,覺得整個世界都很不對勁,最後決定將過錯推給他剛踏出來的八乙女事務所。那裏去年重新做了裝潢,早已不是他們當年熟悉的模樣。他和龍都錯過了見它最後一面的機會,儘管他們掛念的人依舊在那兒。

天回頭看了顯眼的招牌一眼,再度邁開步伐。回去的路上順道買了他和陸都喜歡的甜點,短暫回國的日子裏他借住在陸的屋子。他的雙胞胎弟弟對此表示了無與倫比的熱烈歡迎,顯然對於彌補童年未和哥哥同睡一床的遺憾感到相當躍躍欲試。真是的,都這麼大了還那麼孩子氣。天笑著歎了口氣,也因此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原來他認定的家早已不在這塊土地上了。

 

移居國外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大概足夠讓一個上學都要哭哭啼啼的孩子,能夠自信的說出他過得很快樂。天乘上飛機的隔天,奏正要出發去冬令營,五天四夜,相約了班上一票好友出門玩耍,好不興奮。他耳提面命提醒龍要幫孩子整理好行李,別讓他漏東漏西的……儘管這些事情一向都是龍處理得比他更好。龍之介笑著應了下來,出門前奏親了親他的臉頰,祝他一路順風。

天一個人走在曾經熟悉的陌生街道上,突然意識到這似乎是自他們離開日本以來,第一次和龍分開這麼久。每年暑假他們都會一起帶著孩子回到他父母的身邊,順道在日本度個小假。偶爾是他或龍有另外的工作需要分開--就像這次,八乙女事務所接下的劇本,樂覺得他肯定有興趣便喊了他回來--但他們總像約好似的,捨不得離開那個家太久。

一個月。十三小時的距離。天怔了一下,對冒出這些想法的自己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他早該習慣分離的,不是嗎。

 

凌晨四點,枕邊人睡得安穩,他卻難得失眠了。天想起過去陸太多太多因病而無法沉眠的夜晚,看著人似乎一夜好夢的睡臉,內心便一陣柔軟。年輕氣盛的他或許會拒絕吧,而如今他也習慣了枕邊睡著另一個人。

當初他們在購置屋子時原先是想買兩張單人床的,最終卻拗不過孩子期盼的眼神--他知道樂和紡的工作都太忙,奏早已習慣了總有人缺席的日子。

再後來,等奏已經過了會湊到他們中間一起睡的年紀,卻換成他們戒不掉身邊的溫度。

戒不了的理所當然。

 

他踮著腳尖,盡可能不吵醒正熟睡著的陸,離開床鋪想到陽台去透透氣。日本的冬天與他們的住處相比似乎有些小巫見大巫,但天卻覺得格外寒冷。是因為下雪了嗎。他搓了搓冰涼的手,呼吸凝滯成白煙,在飄雪的夜裏寂寞的散去。

有一股無端湧現的衝動,而實現它也只不過是撥出一通電話的事。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通。第一個聽到的是東西翻倒的聲音,在廚房忙著嗎,那傢伙。

「天?」話筒另一端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但掩不住龍之介訝異的語氣:「怎麼會這個時間打來?你那邊現在是大半夜吧……發生什麼事了嗎?」

天捧著手機沒有說話,儘管他知道在聽見對方聲音的一剎那,一顆心便安然落入了塵埃。

他忽然想起幼時他和陸說過的故事:你知道嗎,阿爾卑斯山上的牧羊犬脖子上會繫著一個小小的木桶,裏頭裝了威士忌。當牠遠遠聞到遭遇山難的人,就會衝過去讓他喝自己身上的酒,在其他人類趕來以前窩在那人身旁維持彼此的體溫。小小一桶酒,一次只能救一個人。

而人的相遇也是如此。你救了我,而且只有你能救我。我喝了你的酒,在風雪中倖存下來,然後你也不能離開我了,因為你也會冷。

天吸了吸鼻子,說道:「我好想你。」

他聽見電話那頭的呼吸聲,沉默了許久,帶著笑說:「我也是。」

 

Fin.

 

 

 

 

 

 

「龍,我可以親你嗎?」

「呃,突然怎麼了……天?」

「……現在還會覺得奇怪嗎?」

他笑了,「怎麼可能。」

 

那是一個輕如泡沫的吻。

 





 


 

 

附錄:

強迫大家看奏總無關緊要的設定。寫夢寶寶真是超開心的,獄友們已全變夢寶寶怪獸家長,好恐怖。

 

*幸運EX。十一連抽三限定。(真實案例)

*天:乾爹/龍:乾爸/樂:(小時候)把拔(長大)老頭/最喜歡媽咪。

*天平常是黑臉的角色。但其實是最溺愛小孩的。

*因為跟家人在一起就很少吃到烏龍麵,所以意外的喜歡吃。但這事不會跟爸爸說。

*因為天的薰陶所以也喜歡吃甜食。備受隔壁團環叔叔的寵愛。

*一織是送最多可愛衣服過來的人。然後和天買的撞衣。

*小時候的作文寫了想成為寶可夢大師。後來改成了想成為偶像。

*進入青春期前都覺得爸爸很帥。後來一律回答乾爸比較帥吧。


番外段子 → 

评论(3)
热度(176)
  1. 共1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狂奔三千里
Powered by LOFTER